Be Tandy, little one. Dare to be strong and courageous. That is the road. Venture anything. Be brave enough to dare to be loved. Be something more than man or woman. Be Tandy.

【怪化猫】红叶狩

“这个,这个最适合您。”店家拿出这里最好的胭脂,过于华丽的盒子用绸布精心遮盖着。

背药箱的男人没有仔细看,用他惯常的不紧不慢的调子说:“啊呀,可惜不需要呢。”

他的余光注意到了旁边的男人,那个位置刚刚还是空着的。

男人注视着被展示在柜面上的那盒胭脂,许久之后才从那儿离开。

出了店铺的门,两人往同方向走了一阵。

已经是深秋了,街边枫树上的叶子也都转成了红色。

红色的枫叶。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妻子很喜欢那个胭脂。”他说。

“哦……”药郎不是很确定他是否在同自己说话,不过这里除了他们似乎也并无他人,“不买吗?”

他轻声叹了口气。

“不见了,”他说,“我的妻子不见了。我在四处找她。”

“你的……妻子……”如同在自顾自琢磨的口吻,“名为……?”

“红叶。”

 

 

家宅大得有些夸张,药郎不是没见过有钱人,但如此铺张的也并不多见。

大门前的匾额上题着“平”字,这在当地是个尊贵的姓氏。

“敢问,夫人是在何时失踪的?”

“在我上回随商船出行之后,已经过了一月有余了吧。”

“哦……”

他们走进了庭院里。

偌大的宅内,竟没见到一个下人,也是够奇怪。

枫叶。

整个庭院和屋前屋后都种满了枫树,此刻这俨然是一片燃烧的火海。

“她很喜欢枫叶,”男人说,“到了秋天,我们就去山上看。这个时候,我们本该在那里的。”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难掩的惋惜和思念。

“大哥?”

又是一个奇怪的男人,他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面相看来十分凶恶。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啊,我一早就回来了啊,二弟。”

被称为二弟的男人不太友善地看着药郎。

“他又是谁?”

“哦,他是……”

“只是一介卖药的。”被抢先回答了。

“卖药的?”二弟皱起了眉头,“大哥,你又去找些奇怪的家伙,还没放弃吗?”

“你这样说太失礼了呐。”男人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说到底,大哥当初就不该把那种来历不明的女人带回家里,”面相凶恶的男人说,“你看她来了之后就从来没有什么好事了。这下走了倒也干净。爷爷都说了让你不要沉迷于儿女私情,作为当家的,哥哥你也太不称职啦。”

这个做弟弟的真是非常的无礼,在外人面前这样毫不掩饰地斥责自己兄长,连初来乍到的药郎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不过这位弟弟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自顾自走了。也不知特意来这个院里做什么。

“这是我和红叶住的院子。”那位大哥又说了下去,“我买给她的胭脂还在梳妆台上放着呢。她一定不是自己走的,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他显得很担忧。

药郎拿起了胭脂盒,同之前在店里看到的一样。

“失踪前,家里出了什么事吗?”他若有所思地问。

“家里……没听人说起,”男人回答,“倒是我的商船出了些事。”

“哦?”

“船底出现了漏洞,货物都沉了。”

“您安然无恙啊?”

“捡回一条命。”

“哦……”

事情听着有些蹊跷。

地上掉落着一只梳子,房间稍有些凌乱。似乎这里一直维持着女人离开之前的状况,连细节都没有变动。

“您现在不住在这里吗?”

“我每晚都在书房,红叶不在的话,我也没法在这个屋里安然入睡。”

药郎不经意地四处看了看,然后望向了窗外的树叶。

“令弟似乎对夫人有所成见啊?”他忽然说。

“唉,”男人叹了口气,“愚弟就是这样无礼的冒失鬼,人云亦云,没有自己的主见,听信那些算命之人胡言。”

“算命?”

“我母亲过世已久,红叶过门后不多时,父亲也过身了。愚弟是庶出,他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后母,听人说起些神鬼之说,就请人来算命驱邪。那个巫婆说红叶是妖怪附身,会给家里带来灾祸,先是父亲病逝,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真是满口胡言,可家里人居然都信以为真。”

“是这样,”药郎用指尖轻抚下巴,“也即是说,这个家里除你以外,都不太欢迎她咯?”

男子觉得有些尴尬,但唯有点头:“确实如此。”

“说起来,这个家里有多少人来着?从进来到现在,也没有见过一个下人呢。”

“哦,是这样,”男人解释说,“最近这段时间不少佣人回乡里帮农去了,还有一些……因为听说家里有人被妖怪附身,所以都……”

“原来如此。”

要说这地方也真是安静得出奇,就算家里没有人前后忙碌,但街上的熙攘声总该能听到些。

不过这安静的气氛很快被前院传来的惨叫声给打破了。

药郎随男子来到前院的时候,见到一个中年妇人倒在地上,一脸惊恐地以手掩面。

“母亲!你怎么啦?!”那位弟弟冲了上去。

“啊呀!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呀!”妇人惊恐的声音还在持续。

“什……什么?”做儿子的立刻变了脸色,“什么女人?”

“就是那个……哎呀!被附身的扫把星呀!”

明明被吓得腿软坐地,却还勇气可嘉地喊着什么扫把星,这女人也是让人搞不懂。

“您在瞎说些什么呀?快起来!这成什么样子!”那个男人总是一脸凶恶。

妇人在儿子的搀扶下恍惚起身,视线刚好落到家中那位长子身上。

“啊——!”这下,她几乎是要昏过去了。

“哎呀,您这又是怎么了?”

“你……你……”她指着长男,声音颤抖着,“你回来了!”

她的神智像是出现了一刻停顿,而后瞪大了眼睛,像刚才那样以似乎没有尽头的延长音大喊着“啊——”,随即跑离了开去。

“嘁,这个疯婆子,最近老是神神叨叨的!”作为亲生儿子对于母亲的责难似乎远多于担忧,方才那样对待同父异母的兄长也就不足为奇了。

 长男看着一前一后离开的两人,叹息着摇头。

“那是……”

“啊,如您所见,是我父亲的二房,愚弟的生母。”

药郎似在思索着什么。

“从我回来起,她就变成这样。大概是商船沉没的消息传得太快,她以为我也一起遇难。无论说几次都没用,她总说是我死后魂魄回来,不相信我还活着。”

“啊呀,这样子看起来,”药郎琢磨着说,“这个家里似乎确有不净之物。”

 

 

巫婆的尸首出现在那个疯妇与儿子所居的别院里,主院和别院只隔了一条过道,地面上有尸体被拖行后留下的血迹。

尸首全身的关节都被不明之力扭曲,死相凄惨。

“刚才那惨叫,原是因为这个啊。”药郎蹲下身,有意无意地查看着尸体。

“喂,卖药的,你不嫌臭吗?”面相凶恶的次男冲他说道,人却离得远远的,“快找人把那东西弄出去!”

长男皱了皱眉:“下人们都不在,街上有谁愿意来搬尸体的?还是先报官吧。”

“不行!”次男突然喊了出来,“不……不能报官!怎能让家里的丑事传扬出去?官府的人一来,大家都知道家里死人了,还是来路不明的尸首,马上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这还得了?”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呢?”

“当然是把尸首搬出去扔了,死在外头跟我们没关系!”

忽地起了一阵阴风,天色即刻暗了下来。

“各位,现在恐怕还无法移动这具尸首,”药郎起身,对众人道,“诚如我所料,这个家已经被诅咒了。”

诅咒。

听到这词,方才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妇人突然面色惨白,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

 

 

门、窗、四壁,整个房间贴满了画着奇异图案的纸符。

长男、次男、妇人、祖父,人都到齐了。而贴上纸符自称卖药郎的男人站在这个人去楼空的卧室中间,一言不发地看着众人。

“喂,到这里来做什么?”次男的声音有些发虚。

“要解开诅咒,必须找到咒的源头,”他说,“似乎就是这个地方。”

年迈的老人端坐在正前方,阖上眼睛,闭口不言。

妇人瑟缩在一角,有些神志不清。

次子站在她旁边,神色严峻。

长男则立在药郎身后,面无表情。

“我想知道,发生在这里的事。”

摆放在药郎身前的剑盒,忽然自动打开。

妇人吓了一跳,铁青着脸色喃喃自语:“她来了……她来了……她来报仇了……”

“她是谁?”药郎紧逼了过去。

“她……她……她是……是……红叶……”

刺眼的闪电将整个屋子照射得仿佛白昼,被惊吓的妇人脸上那死灰般的神色显得尤其可怕。

“你在胡说什么!”次男上前挡她的嘴,“快住口!”

退魔剑发出了震颤。

“若不将实情道来,不净之物将无法现真身,退魔剑亦无法出鞘,各位今日恐怕也无法安然离开了。”

妇人像是怔住了,发梦似的看着眼前的虚空。

“是他!”她忽然指着自己的儿子,“是他杀的!是他!不关我的事!”

一直坐在前方的老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蠢妇,”他口吻严厉,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装神弄鬼的东西就把你吓得胡言乱语了!”

挂在檐廊上的风铃被吹得乱响,门扉强烈地震动起来,仿佛这房子随时都会倒塌。

“您也有份啊!”她大叫了起来,“是您说的……‘处理掉’!”

“处理……”药郎低声重复。

“你们……”一直在身后沉默不语的长男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杀了她?”

“不!不是的!”弟弟即刻冲上前将被逼问的妇人挡在身后,“不是我们!是……是那个神婆!她看到妖怪附身在那女人身上了!”

“你们居然听信那种鬼话?”

“是真的!大哥,是真的啊!连你的商船会出事,也是她搞的鬼啊!我们亲眼看见的!从她房里搜出了下咒的小人!写着你的名字呢,大哥!有人看见她和外人私通了!就是她让船沉掉的!都是她啊,大哥!她是妖女,你还不信吗?瞧你都被她迷成什么样啦!”

大哥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他把视线落在仍端坐着的老者身上:“爷爷,是真的吗?你们真的……”

“私通外人谋害自己丈夫,这种丑事还想再宣扬出去吗?”老头说道,“而且还是妖怪附身,这事就算报官也没有用。让神婆来处理,不是最合适吗?”

“什么处理?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放在屋子四角的天平失控般旋转起来,贴于四壁的符咒开始抖动,从纸符间的缝隙里流出鲜红的血液,缓缓地向地板中间蔓延。

这不可思议的可怕场景就发生在眼前,看起来并非幻觉,又或者是所有人共同的幻觉,但无论虚幻与否,置身其中的人是无法分辨的。

“刀……”妇人脸色煞白地说道,“用来除魔的……刀……”

“哦……”药郎维持着不变的语调,彷如在诱导着答案,“在谁的手中呢?”

“在……”她又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儿子,“他!他拿着!他砍下去的!神婆……她在施法呢……说了……‘斩下去!出来了就……斩下去!’……她说那东西出来了……出来了……他……斩下去……”

妇人将竖起的手掌放在脖颈上,一直向下划到了胸口:“血……全是血……”

“她死了吗?”药郎紧接着问。

“啊……”妇人像是困惑着,“我不知道啊……斩掉的是妖怪啊……她……没气了……”

屋子里突然一片沉默,刚才那些犹如幻觉般的响动一下子都消失了。这阵诡异的安静似乎比墙缝中渗出的血水还让人毛骨悚然。

“然后?”诱导着事实的提问仍在继续。

“然后……啊……”妇人忽然跪倒在地,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是神婆说的……说不处置一下的话,她会寻回来报仇的……”

“是何种处置呢?”

“眼珠……挖出来……要把眼珠挖出来,她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她声音颤抖着,几乎听不清字眼,“舌头……割掉……就不能去阎王殿告状了……还有……还有……”

“喂够了!”次子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这女人疯了!完全疯了!干嘛要听她胡说八道!”

静止下来的房间再度开始了震颤,地面裂开无数缝隙,藤蔓一样错杂的缚绳穿透地面,沾染着四处蔓延的鲜血,顺着男人的手脚攀附了上去。

似乎不敢相信眼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那男人瞪着双眼,发出错乱的、带着颤音的呼气声。

“不要!不要过来!”妇人大叫着从儿子身边躲开,“不要来找我!是他干的!找他!刺死他吧!对呀,从头顶刺下去!她是那么说的啊……锥子从头顶刺下去就能镇住魂魄了……就不会变成厉鬼了……啊……他刺下去的!是他刺下去的!”

 

 

时间好像一下子陷入停顿,屋里的光都消失了。四周只剩下一片黑暗,任凭眼睛睁得再大也什么都看不见。

身体仿佛在坠落,但不知是从何处落下,也不知将落到何处。

人只是悬空着,不上,不下,像是漂浮着,又像在往下沉。

到底哪里才是终点呢?

既然有终点,也就必然有起点。

一切起始的地方又是哪里呢?

记忆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啊,对啦,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吧。

在一个枫叶红了的季节里,他们就是在那时相遇的。

从相遇之日起,就已经决定了今日的结局。

那么,相遇大概,是一种错误吧。

 

 

“大哥?”

他在这个不上不下的空间里,听到有人在叫他。

“救救我!”

啊,他能看见了。

同父异母的弟弟正被枯骨似的缚绳缠绕着,血水浸透了绳子,沾在他身体上,不断地流下,铺满了地面。

“你用这样的绳子绑着她吗?”他问。

“……”对方颤抖着,甚至没发现身体已经失禁。

“说谎了吗?”盘问仍在继续。

不远处的角落里又出现了光线,有什么人在那儿。

“爷爷!”被绑缚的男人大喊了一声,“快!快来救我啊!”

大概是因为太过于恐惧,老者反倒没法作出任何回应了。

他的手被绑在身后,锋利的细线压在他的颈上,用力地拉扯着。不知像这样拉扯了多久,皮肤终于被穿透了,从血管里迸射出大量的血液。线穿过了皮肤、血管、筋肉和骨骼,把他整个切成了两半。仔细一看的话,那似乎并非线条,那是一把极薄的刀,就像他曾经拿起的被称作是斩魔刀的东西。

变成两半的尸体落在地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男人呼吸急促,若是现在大哥继续对他提问,他恐怕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说吧,儿子,说实话吧,都说出来就能解脱啦。”妇人诡异地笑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像在同并不存在的事物对话。

解脱?那是什么意思啊?这样子还能解脱吗?

他内心如此疑惑着。

那妇人脸上诡异的笑容始终停留在那里,巨大的锥子穿过她的身体。她看起来像个诅咒用的小人,被插进了诅咒的针。

被一分为二的身体,被钉住了的身体,时间在他们身上已经停止了。

解脱,啊,这就是她所说的解脱吗?

理智早已殆尽,血液在血管里逆流着,像滚烫的水冒着气泡。

“哈哈哈!”他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疯了。正如他如此称呼她的母亲,现在他也成疯子了。

“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他说,“错的是你啊,大哥。因为你把什么都拿走了啊,家业是你的,商船是你的,宅子是你的,女人也是你的。我又有什么啊?一个做侧室的母亲?父亲的白眼?一个角落里的小别院?太不公平了吧!我哪里比大哥差吗?不,你明明是个愚蠢的男人,连货船被我做了手脚也未发现。不过还是母亲聪明,想出驱邪的法子,大家都以为那女人是妖怪附身,要嫁祸给她就更容易啦。小人啦,私通的传言啦,大家想都没想就相信了。嘿嘿嘿,万无一失,万无一失啦。”

那令人作呕的笑声恣意持续着,而后又突然停止下来。

“本来是万无一失了,本来就都是我的了,可是……”涣散的瞳孔一瞬间又收缩了起来,“可是……啊……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本该死了啊!你本该和那船一起沉入水底了啊!”

一直在那里听完了这些荒唐事,从刚才起就沉默着的兄长终于又开了口。

“愚蠢的弟弟啊,你忘了吗?”他把脸靠近到他面前,紧盯着他的双眸,“我的确已经死了啊。”

“啊……”这一声短促的惊叹细不可闻,转瞬即逝。

男人的舌头从嘴里伸了出来,一直往外延伸着,延伸着,到了不可思议的长度。他痛苦地挣扎着,想要去抓住自己的舌头,可是手被绑缚着,他动弹不得。

那根粘稠的舌头已被拉扯到极限,在某个瞬间,伴随着肌肉撕裂的声音,它被拔出来了。完整地从身体里被拉扯了出来,就像人们从女人肚子里扯出婴儿一样。

绑缚的绳子松开了,他滚落在地上,血从嘴里喷出来,把整个身体都染红了。

疼痛,超越想象的疼痛,痛到没有办法用头脑去定义了。可是身体仍然还活着,头脑还活着。

他用沾血的手爬行着,不辨方向,只是一味地爬行着。

突然眼睛看不清楚了,眼珠向两边不规则地挤压着,在眼眶里滑来滑去,然后,突的,滚落到了地板上。

他感到头顶被什么东西刺入了,然而已经没有眼睛可以教他看见了。他被大量的液体包围着,充满了腥臭味。他不能呼吸,听不见声音,也看不到事物。他漂浮在一片黑暗之中,如同遇到了一场可怕的海难。

 

 

院子里有一具尸体,屋里有三具。

事实上,它们早就在那里了。

只要稍微看一眼就会发现,那些尸体早已腐烂。

这场死亡的闹剧恐怕已经在这里上演过无数个夜晚。

但,还有一具,一具被藏好了的尸体,至今未被外人发现。

她并非腐烂,而是,已经化作了白骨。

 

 

退魔剑从鞘中退出,那自称卖药的男人,手握着剑柄,被那剑身所散出的耀眼的光芒包围着。

“那么,想起来了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既遥远又接近,“你真实的容貌。”

他像是拥有着神力的驱魔者,看起来并非凡人。那些奇异的纹身、变作金色的皮肤、早已洞察一切的眼睛,像是拥有着神秘的力量,让早已忘却的记忆、那些被隐藏起来的真相,重又回到了这里。

被关闭的门扉再次开启。

从一开始就是那片枫树林,与自己有关的记忆却是开始于同另一个人的相遇,这不是很奇怪吗?

能够想起来的只有两人一同度过的时光,妻子缺席的场合却总也想不起来,就连最后那一场灾难也没有任何真实的片段。

原因究竟是何呢?

或许是因为,那本就是别人的记忆吧?

是名为红叶的女人所拥有的记忆。

怨恨并非源于自己的死亡,而是出于对亡夫的思念。

因为太过于悲伤,而将死亡的事实也从记忆里消除了。

就连自身也变成了对方的模样。

 

“我——是谁呢?”

 

退魔剑刺进了身体。

男人的容貌消失了,假面卸下,她的容颜重又出现。

身着赭红色外衣的女人,那被诅咒的美丽脸孔依然如昔。

她有些茫然的眼神里并无怨念,如同天真无邪的少女,在最好的季节里,遇到了想见的人。

在最后的那个时刻,她见到了什么呢?

像带着遗忘已久的欢喜,对面前的人唤出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官差从这个挂着“平”字匾额的大宅里发现了四具腐尸和一具白骨。那是无法解释的离奇事件,人们只把它看作是不幸的诅咒。

遗骨被葬在了家冢墓地,妻子和丈夫紧挨着,被葬在了一起。

 

 

“那个胭脂吗?”店家看着原先陈列着贵重胭脂盒而如今已空空如也的柜台说,“已经被位先生买走啦。”

“哦?”背药箱的男人问,“是什么样的人,还记得容貌吗?”

“啊……”对方疑惑地张着嘴,“奇怪,明明刚刚才卖出去的,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是吗,”他说,“那便不用去想起了。”

他离开了店铺,沿着种满枫树的道路前行。

在红叶掩映的山道上,他看到携手漫步的男女渐行渐远。

真是个美好的季节啊。

他如此感慨着,继续上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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