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四】Lost Memory
七月的时候，四月一日总是反复做同一个梦。
他告诉自己，一切只是幻境，所以即便在梦中，他也不会感到惊慌。
屋外有雨声，他用心听了，结果还是一样，没有侑子小姐的声音。
从她消失开始，已经过去了多久？十年？或者更多？对于他来说，那本该是漫长到可怕的时光，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时间的流逝又意味着什么呢？
“滴答——”水滴落下来的声音。
他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一个算不上可怕，却令人厌恶的纠缠不休的梦。
“不记得了吗？你们都不记得她了？”梦里的自己好像开始不安，他本不该感到不安的，他知道那是梦，可不知为何，他害怕了，“连你们也不记得了吗？莫可那？小多小全？小羽？还有……”
“你是谁？”有人这样问他。
胸口好像堵着什么东西，让他喘不过起来。
“是吗？是这样啊，连我也不记得了……”他低着头，自言自语，“我是……谁呢？”
“四月一日。”
“谁？”他试图询问，却无法开口，那声音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
“喂，快醒醒，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君寻，好像就是这个名字，真是奇怪的名字啊。
“快起床，天已经亮了。”
四月一日睁开眼，柔和的灯光令他有些目眩：“不，天还没有亮。”
“外面在下雨，”百目鬼拉开朝向院子的格门，“天很黑，所以灯还开着。”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四月一日揉了揉困倦的睡眼，从铺上坐起身来，“私闯民宅这种事已经成为你的习惯了吗？”
“民宅？”百目鬼朝四周看了看，“哪里？”
“……”
“对了，”他从随身带来的篮子中取出一瓶酒，“这是婆婆给的。”
四月一日从身旁拾起眼镜戴上，望着对方手中的酒瓶：“又劳烦她了，不过我对酒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呢。”
“啊，”百目鬼面无表情地说道，“是送给我的。”
“所以说，送给你的东西为什么要拿到我这里来？”
“喝酒的话，不是应该有配菜什么的吗？”
“别那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把别人当成自家的厨师用啊！”
“麻烦你了。”百目鬼提起手中的篮子，递到四月一日面前。
“连食材都准备好了吗？！”
空旷的房间再度安静下来，可以听到的，除了屋外的雨声，还有厨房里吵闹的声音。
有什么改变了。
从侑子小姐消失那天起，那家伙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静坐在木地板上，望着檐上滴落下来的雨帘。
“招待不周啊，大老爷。”面对杯盘狼藉的餐桌，还有一旁抱着酒瓶呼呼大睡的莫可那，四月一日不冷不热地对合掌宣布吃饱的百目鬼说道。
雨没有停下，四月一日收拾完餐盘，就在廊上挨着百目鬼坐了下来。
透过眼前的雨帘，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世界，一个既狭隘又深不可测的陌生的领域。
“你刚才说梦话了。”长久之后的发言打破了沉默。
“是吗？我说了什么？”
“听不清楚，好像不是人类的语言，说真的，你其实是外星人吧？”
“这个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滴答——”雨滴落下来的声音。
“已经是七月了吗？”四月一日望着雨滴，像是在感慨。
“啊。”
“你这个做学问的，不是专门研究民俗学的吗？这时候应该在老家过盂兰盆节吧？”
静沉默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茶杯，回答说：“盂兰盆节是为了祭奠先人而存在的，来这里，不就对了吗？”
“你是指遥先生吗？”
“不是说，他会出现在你的梦里吗？有时候觉得，他好像就在这个地方。”
梦境真是奇怪的东西，明明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的，却可以继续生存在梦中，而有时候他们又太过真切，让人不敢怀疑。
“静……”
“诶？”从未被对方这样称呼过的静不由有些诧异。
“遥先生就是这样叫你的吧？”
“啊。”
话题到这里再一次中断。
天空还是一片阴霾，事实上在这家与世隔绝的店里，一切都可以是假象。这里正在下雨的时候，外面，会不会晴空万里呢？
“七月是鬼魂出没的时节。”百目鬼说。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吧？反正平时看到的不都一样吗？”
“最近有看到奇怪的东西吗？”
“没有。”
“是吗，看样子你能平安度过七月了。”
“平安？那不是当然的吗？”四月一日笑得有些无力，“我已经和过去不同了，就算没有庇护，也可以安然无恙地生存下去。”
“啊……”百目鬼应了一声，然后又陷入沉默。
“你刚才……梦见了什么？”他问。
四月一日搁下手中的烟杆，吐出一口烟：“梦见……被遗忘了。”
“遗忘……”
“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已经遗忘了，遗忘了，然后被遗忘。侑子小姐说，我付出了关联的代价，所以在那之前的记忆，无论是我，还是与我有关的人，全部都已经遗忘了。有时候我在想，可不可能，我们其实早就已经认识了呢？在那之前就已经认识了……”
百目鬼依旧看着门廊外的雨滴，淡然说了句：“或许吧。”
分不清白昼和黑夜，也不知道在这个地方停留了多久，只是隐约觉得，时间已流逝过去很久。
“我该走了。”他起身说。
“嗯，不送。”
四月一日重新拿起烟管，视线落向不知名的远处。
身后百目鬼的脚步声响起了，然后又停下。
“虽然遗忘了，但能重新认识，不也很好吗？”
话语随着重新响起的脚步声消失了。
四月一日低下头，嘴角不自觉地微扬起来。
丢失的记忆，被遗落在时间的隧道里，即使遗忘了，却不会消失。
“是啊，”他说，“能重新认识……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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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10年的时候写给基友的贺文，超短篇，回头看看语言方面也有蛮多硬伤的，不过总归是一对怨念的CP，还是在这里留个存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