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 Tandy, little one. Dare to be strong and courageous. That is the road. Venture anything. Be brave enough to dare to be loved. Be something more than man or woman. Be Tandy.

《摘星》第七章 恨生

金光瑶被藏匿在石室中已过了一年,在此期间,除了蓝曦臣和蓝思追,还没有其他任何人见过他。

盗墓之事成了一桩迷案,不但阴虎符没了下落,连墓穴中的遗体也不知去向,时至今日,江湖上却仍是一派风平浪静,若说那盗墓之人有什么宏图大计,也不至于一直毫无动作,此人究竟在谋划什么?这个疑问像是悬在各家宗派头上的一把利剑,不知何时会突然落下,扰得人寝食难安、如芒在背。

这天蓝曦臣来到石室的时候,金光瑶正坐在铜镜前,他看着镜中蓝曦臣的倒影,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声:“二哥?”

蓝曦臣十分惊讶,这一年多来,金光瑶的心智一直停留在刚觉醒时的状态,可眼下这神情看起来分明像是恢复了心智。

只是这念头还在脑中盘桓,就见金光瑶又将目光移向了镜中的自己,用手指着自己的影子,说道:“阿瑶?”

他的目光缓缓地在两人之间转移着,像个孩童一样,试着做最简单的辨认。

蓝曦臣不觉有些失望,但这许多时日以来,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总觉得今日的金光瑶与平日有些不同,可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有了变化。

这注定不是个平静的日子,他在石室中逗留了不多时,就听到蓝思追匆匆赶来找他:“泽芜君,各派宗室来了好多人,都在前厅等着呢。”

“发生了什么事?”蓝曦臣问。

蓝思追有些犹豫,并没有立刻回答。

蓝曦臣会意,转身对金光瑶道:“阿瑶,二哥有事要离开,很快就回来。”

待二人从石室离开,金光瑶转头望向了石室深处,那里存放着他换下的衣物和两枚曾用作刺颅钉的发簪。

“他们说,最近有人看到形似金光瑶的人在附近出没。”蓝思追说道,“可这怎么可能呢,他明明就在石室内没有出去过……”

蓝曦臣没有说话,神色凝重地赶到了前厅之中。

“曦臣哥,”聂怀桑首先迎了上来,“多日不见了,这几次商讨也未见你现身,一切都好吧?”

蓝曦臣看着他,微微笑道:“也没什么事,这段时间我也在四处调查此事,所以未能及时赴约。”

“原来如此,”聂怀桑说,“那曦臣哥最近可有发现什么形迹可疑之人?”

“倒是没有。”

“那就奇怪了,”聂怀桑看了一眼众人,“我听人禀报,说是看到有可疑之人在此出没。”

“思追,”蓝曦臣问道,“最近可有弟子禀报过此事?”

蓝思追道:“未曾。”

“若真有可疑之人,我门下弟子应当有所察觉,”蓝曦臣对众人道,“可近来并无异象,莫不是消息有误?”

众人面面相觑,不置可否。

“蓝宗主,”说话之人一袭金星雪浪袍,眉宇间透出一丝凌厉之气,正是兰陵金家时任家主金凌,“既然有此一说,还是不要掉以轻心,这几日我们便在附近查看,也有劳蓝宗主接应了。”

“也好,”蓝曦臣点头道,“小心为上。”

或许谁也不会想到,在这张一向温文儒雅的笑脸背后却隐藏着那样一个巨大的秘密,而他们一直在寻找的目标就在身后那一座石室之内。

众人正在合议之际,金凌忽然一把推开聂怀桑,不明就里的聂宗主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回头一看,一支簪子正刺中椽柱,深深地扎入其中。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柄利剑已经向聂怀桑直直刺来,金凌拔剑一挥,将其挡回,而后众人才得以看清来者真容。

“金光瑶?”众人不觉一阵惊呼。

而此时蓝曦臣和蓝思追正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这人方才还坐在石室之中,仍是一副心智不全的稚童模样,此时却一脸的杀气,就连身上的行装也已换回生前穿戴的那一身家纹金袍。

被炼成凶尸后,金光瑶功力大增,再加上事出突然,各家反应不及,一时陷入恶战,难分难解。

蓝曦臣尚在失神,金光瑶却已剑锋一转,脱身出重围,剑指聂怀桑而去。

慌乱中,聂怀桑不得不向一旁的蓝曦臣求救:“曦臣哥,救我!”

蓝曦臣这才回过神来,手执裂冰,挡在聂怀桑身前,与金光瑶交战起来。恨生薄如纸片,其剑身及其柔软,更显其招式变化多端,难以招架。而裂冰甚至都称不上是一件武器,很快便被恨生牢牢缠住。

此时众人趁机一拥而上,金光瑶不得不收回剑,转而迎击众人。只是这一幕,却让金凌生了疑心,他这一转身便是将弱点暴露给了蓝曦臣,他是料定蓝曦臣不会暗算他吗?

如此一想,金凌便故意对着金光瑶身后喊道:“蓝宗主,就是现在!”

金光瑶闻声,果然回身向背后出剑,只是蓝曦臣并未出招,甚至来不及防御,剑尖便已刺入他胸口。

事出突然,一时间所有人似乎都为当下这场面怔住了,就连金光瑶也愣在了当场,这不得不让人想起了多年以前那似曾相识的一幕。

金凌趁此时机,赶在众人之前冲了上去,金光瑶抽剑后退,目光与金凌短暂地交汇,而后剑锋横扫,逼退众人,飞身离开了前厅。

“追!”金凌带领门下弟子追了出去。

一行人很快便追至一处山林间,金凌下令道:“分头追!”

这不过是金凌支开旁人的招数,他只身进入林中不久,便发现了金光瑶的踪迹。只是敌在暗处,金凌稍不留神,便被突然袭来的剑身刺伤了脚踝。

他一个趔趄跪倒在地,却见金光瑶也在他前方停了下来。

“叔……”金凌下意识地唤出了这个久违的称呼,只是还未说完就被金光瑶打断了。

“你什么都不必问,我也什么都不会回答。”

金光瑶将一个药瓶扔了过去:“这是解药。”

说完,他便转身入林,很快就失去了踪影。

金凌看着手中的药瓶,这是金光瑶以前随身携带的瓶子,想必他的剑上是沾了毒的,而这其中装的便是这毒的解药。

一无所获回到蓝家的众人,见金凌被手下人搀扶着进来,忙问道:“金宗主,你没事吧?”

金凌摆了摆手:“是我大意了。”

这时蓝思追正从里屋出来,他一眼就瞥见金凌衣摆上的血迹,那颜色暗得发黑,与蓝曦臣伤口上的血迹如出一辙。

“剑上果然有毒?”他忙问道。

金凌点了点头:“是金光瑶生前常用的毒,他的佩剑上一直带着这种毒。不过之前处理他的遗物时,我就在密室里发现了解药,这次出行我也带在了身上,以防不测。”

他从衣襟内取出方才金光瑶扔给他的药瓶,将它递给蓝思追:“去给蓝宗主服下。”

蓝思追接过药,道了声:“多谢。”而后便又离开了前厅。

金凌的目光又转向深深钉入在椽柱的那枚发簪上,他慢慢走过去,用力将簪子从椽柱上拔出。

“聂宗主呢?”他问。

有人上前答道:“陪蓝宗主疗伤去了。”

金凌沉默不言,只是盯着手中那枚发簪,若有所思。

 

金光瑶曾经为一个人建过一个祠堂,他心想着,在他身亡那日之后应该早已被拆毁了。所以当他再次来到故地,见到那座保存完好的祠堂时,他也感到十分惊讶。

祠堂内供奉着两个人的灵位,一个是母亲的,另一个是他自己。

在此打扫的老者见来了这样一个人,不觉吓了一跳。

“是谁让你在这里打扫的?”金光瑶问道。

“是……”那人小心翼翼地答道,“是一位姓蓝的公子。”

像是早有所料,金光瑶没有表现出一丝诧异。

他缓缓走到烛台前,从香案上取出三支香,借烛火点燃,俯身祭拜之后,将香敬在了母亲灵位前的香炉上。

“有劳你了。”这话是说给那位打扫祠堂的老者听的,只是对方太过害怕,没敢抬头看他。

长时间的安静之后,他才慢慢抬起头来,却发现来人已经没了踪影。

 

当夜,此行几家宗室之人都留在了姑苏,金凌也不例外。

蓝思追安顿好了各家休憩之处,回去的途中便见到金凌独自坐在后院的亭中。

“金宗主?”他好奇地走了过去。

金凌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一眼,这眼神冷冷的,吓得蓝思追一个激灵。

“阿……阿凌,”他这才改了口,“你一个人在这做什么?”

金凌转动着手里的簪子,问道:“你还记得,当初在义城的时候,薛洋是怎么控制凶尸的吗?”

思追看了那簪子一眼:“刺颅钉?”

“平白无故的,金光瑶手里怎么会有一支簪子?他若有机会准备暗器,也不会用一支簪子吧?”金凌说,“想必,这就是作为刺颅钉用以控制他的替代品。可是,这样一来,事情又变得奇怪了。若盗墓之人是蓄谋已久,怎么会连刺颅钉都不准备好?如果不是早有预谋,他又何必去冒险?有谁会临时起意去做这样一件事?”

蓝思追专心地听着,凝神思考。

“另外,替他解除控制的人又是谁呢?”金凌再次发问。

这一问让蓝思追不觉变了脸色,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金凌看着他破绽百出的遮掩,低声道:“思追,你老实告诉我,金光瑶失踪以后,是不是被你们宗主藏起来了?”

蓝思追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有这么明显吗?”

金凌翻了个白眼:“你说他偏偏出现在你们的地界,不早不晚,刚好在各家聚集之时现身,谁都不免要怀疑你们吧?”

思追皱了皱眉:“盗墓当晚,泽芜君确实去了墓穴,但那时墓室已经空了,金光瑶也已经被炼成凶尸,他将控制解除后,就将金光瑶带回了这里。不过因为魂魄受损,金光瑶一直是心智不全的状况,我看那样子也不像是装的,今日不知是怎么的,突然恢复了心智,还能从封闭的石室内逃离出来。我也觉得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

金凌听言,低头思考了良久:“盗墓当日,蓝宗主现身陵墓,这事确实说不清楚,若我是他,可能也只好如此。不过,既然刚才金光瑶伤了蓝宗主,想必众人也不会对蓝家有所怀疑了。”

“还有一事我想不明白,”蓝思追说,“金光瑶一直被关在石室内,从未踏出过半步,怎么会有人说见过他呢?”

“如若不这么说,又怎么师出有名呢?”金凌说。

“你的意思是,有人知道金光瑶在蓝家,故意引众人来此?”

“我想此人不止知道金光瑶在此,或许还知道如何引他现身,”金凌猜测,“待众人目睹金光瑶出现在蓝家,你们蓝宗主可就百口莫辩了。不过幸好今日一番恶战,大家也亲眼见到金光瑶刺伤了蓝宗主,暂时也不会再起疑心。”

蓝思追沉默不语,他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何人所为。

“阿凌,”他想了想道,“方才……你是故意放走金光瑶的吧?”

金凌没有回答。

“含光君和魏公子不在,江宗主也没到场,聂宗主还是老样子,其他各家宗主和门生也都资质平平,在场能与金光瑶一战的只有你和泽芜君,”蓝思追说,“若不是你们放水,金光瑶今日也不会如此顺利脱身吧。”

金凌也不否认:“金光瑶生前作恶多端,也与我爹的死脱不了干系,但上一辈的恩怨错综复杂,早已不是一人之过错。他毕竟是我叔叔,待我也一直不错,我不希望他死后还被人利用,也不愿见他落入众人之手,因为我相信,那幕后之人一定就在今日出席的各家宗室之中。”

金凌的话令思追陷入了深思,这十三年来,一直是天下太平,玄门各家表面上也是一派和睦,谁能想到在这表象的背后却仍像过去一样涌动着阴谋与杀机。

“对了,”他突然想到,“许久不见江宗主了,他近来可好?”

“别提了,我也好久没见他了,”金凌说,“总觉得我舅舅这个人最近神秘兮兮的。听说云梦来了个怪人,有人见他和那人一起离开了云梦,也不知道是去了哪儿。”

二人的谈话在此结束了,心中的疑云却不减反增,真相犹如这被迷雾所遮盖的月色,若隐若现,扑朔迷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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